巴克媽@舊金山

如果沒有參加讀書會, 如果九月的指定閱讀書籍不是"伊甸園東" (East of Eden), 我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知道, 也不會關心約翰史坦貝克是何許人也.

趁著住在矽谷的地利之便, 找了一個八月的艷陽天, 朝蒙特瑞 (Monterey) 的方向行駛. 順著高速公路101往南, 到處可見大片的農田, 大蒜, 玉米, 萵苣, 花椰菜, 草莓等等, 可以體會當初大批移民駕著馬車, 由東往西, 尋找肥沃黑土的心情. 欣賞風景的情緒還在進行, 卻已經看到大大的路牌 " 撒玲娜 (Salinas)", - 約翰史坦貝克的故鄉, 也是伊甸園東故事重心的所在地 - 到了!



撒玲娜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脫離不了約翰史坦貝克. 老街上除了國立史坦貝克中心外, 隨處可見 "史坦貝克曾在此用餐", "本店為史坦貝克某某書中的某某商店"等等招牌, 我想市民一定為這個俗稱 "The Salad Bowl of the World" 的農業小鎮, 能出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而驕傲不已.

日頭赤焰焰的, 不由分說趕快躲進史坦貝克中心, 邊吹冷氣, 邊悠閒的認識這位美國的偉大文字創作者. 約翰上大學前從沒交過女朋友或參加過任何舞會, 他把精神全放在最愛的讀書上面, 他曾對友人說: "I guess there is never enough books.", 這跟他的教員媽媽有密切的關係, 史媽媽從他的孩子還小的時候,就培養他們看書的習慣, 久而久之, 看書成了孩子生活中的一部分. 約翰應該是很特別的孩子, 因為我很少聽過哪個孩子因為愛看書, 而對每個青少年都嚮往的舞會或追女朋友的事興趣缺缺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青少年時沒談戀愛, 所有的能量都累積在以後, 致使約翰往後結了三次婚? 約翰的文字魅力, 讓他順利的進了長春籘的史丹佛大學, 也告別了生活 19 年的撒玲娜. 但是他對讀大學興趣缺缺, 所以在6 年斷斷續續的大學生活後, 1925年決定離開學校, 進入現實的社會中找尋他的文學寫作之夢.

史坦貝克的作品很多, 不過剛開始的寫作之路並不順利, 和多數文字創作者的命運相同, 那就是"窮"! 所以他曾忿忿不平的對當時作家的地位做了一個比喻 "比雜技演員還低, 只比海豹的地位高". 當然, 對於寫作他一直樂在其中, 已婚的他在寫給友人的信中提及 :"雖然我們的經濟情況仍然是一團糟, 但在精神上, 我們卻不虞匱乏.", 我想當我們對某件事產生狂熱的興趣或愛戀時, 大概都會苦中作樂吧!

約翰一直到 1935 年著作 "Tortilla Flat"的出版才名利双收, 而愛情上也是到了1950年和第三任妻子 Elaine 結婚後, 才讓他感到人生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他的小說似乎都圍繞著貧富, 平等, 憐憫¸ 人性善惡等矛盾與衝突著墨, 並在其中對這些衝突進行深刻的闡述. 他的文章也比較傾向於對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的同情, 這也是為什麼當 "憤怒的葡萄" 問世後, 許多人當街燒書, 連當時的美國總統胡佛都批評, 認為這是一本蠱惑人心的危險讀物, 因此這本現在每位高中生必讀的小說, 在二次大戰期間變成了禁書. 這和早期台灣對魯迅的評價似乎有雷同之處.



約翰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Elaine 後, 生活有了真正的歸屬, 也激起他創作這一生最偉大的長篇小說 “伊甸園東”的力量. 這部以他生長的地方撒玲娜為背景的史詩式小說, 勾勒了人性的殘缺, 兄弟間為了在父親面前爭寵, 失寵的人可以在暗地裡做出毀滅性的決定; 父母的偏心, 導致不可挽救的悲劇等等. 最讓我震驚的, 也是我認為小說中最突出的部分, 是作者對女主角Cathy的鋪陳.

Cathy 這個獨生女, 自小靠美貌和故意裝出來的乖巧, 謊話說盡, 卻能讓聽的人一致相信她所說的都是事實, 她讓學校的拉丁文教師為他自殺, 又因無名的憎恨父母, 在十幾歲時居然自編自導, 放火把他們燒死, 然後自家鄉消失, 跑到了波士頓, 誘惑了妓院的老闆, 把她藏起來當情婦, 因緣際會的在被妓院老闆打到瀕死邊緣時, 碰到了救命恩人, 也是他後來的丈夫 Adam, 她邪惡的本質依然繼續頑強的在體內發酵, 新婚之夜, 勾引了她所懼怕的小叔 Charlie, 並且懷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她為了保護自己, 心不甘情不願的和丈夫從東岸搬到北加州, 這樣一個精神畸型的女人, 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只為自己而活的自私信念, 所以告訴了自己的丈夫這對雙胞胎是他弟弟的, 深受打擊的Adam , 因為太愛這位能讓他抬頭挺胸, 顏面有光的美貌妻子, 竟然覺得沒關係 (兩個人在心智上是不是都重度畸形?).

Cathy 自小就不能接受約束, 所以當他越來越感到Adam把她像收藏品一般的據為己有時, 她為了逃脫, 開槍射傷了Adam, 然後逃到了妓院當妓女, 還用了手段把老闆毒死, 自己當了鴇母. 後續還有一連串精采的發展, 她的一生最後是以自殺收場.

讀這本小說真的需要一個好心情, 一點歡樂的墨西哥音樂, 一杯濃郁的咖啡或是甘甜的好茶, 否則越讀會越有會得憂鬱症的的感覺, 尤其是八百多頁, 讀起來著實不輕鬆. 當然, 從故事的緊密結構, 內容的複雜精采, 可以感受史坦貝克在1962年得諾貝爾獎的實至名歸, 可是在當時他的得獎卻遭到輿論強烈的質疑, 這跟他專門為下層工農民的不幸發聲¸幫他們爭取權益等有著不可切割的關係. 史坦貝克也在這些質疑聲浪中¸ 決定了從此以後只寫旅遊文章, 這應該是文人感情脆弱的表現, 因為無法擺脫芸芸眾生對他的批評.


約翰和他的愛犬 Charles 一起旅行

史坦貝克後期的作品以遊記為主, 他的多部小說也曾被改編成電影和舞台劇, 例如: 亨利方達主演的”憤怒的葡萄” (結局和小說全然不同就是了), 詹姆士狄恩主演的 “天倫夢覺” (也就是伊甸園東的片段. 他飾演Cathy的雙胞胎老二Cal). 史坦貝克雖然受到胡佛總統的強烈批評, 但是甘迺迪總統對他卻推崇備至, 本來要親自頒發總統自由勳章給史氏, 可惜因遭暗殺, 這個獎章後來改由詹森總統頒發.

史坦貝克的創作初期雖然經歷過困頓的時期, 但卻能以榮耀落幕, 這是許多文人追求和羨慕的境界, 撒玲娜一日遊不但讓我對史坦貝克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也讓我有機會領略一個城市可以因一個人而讓全城十幾萬人備感光榮的特殊景象.